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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它是死透了吗?”

    林霜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:

    “仅有照片的话,无法确定这点,我请技术专家判断一下,你稍等。”

    明怀鲤放下手机,又看着那些碎块。之前觉得谢望潮这个身体很丑,现在他也一样这么觉得,但是……是一种熟悉的丑了。

    他们曾经那样亲密过。明怀鲤不想回忆,抬眼去看远处,想知道那小孩去哪里了。

    很快,那小孩从角落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,许多根血红触手不断交替往前跑,速度飞快。它看上去好像已经比之前大了一圈了,触手都比之前粗很多。

    跑到明怀鲤面前,小孩伸出一双人类的手,给明怀鲤比划:

    “吃饱啦!妈咪,我吃了这——么大的一个食物!很好吃,我吃了都长大了一点点,谢谢妈咪给我准备的食物呀!”

    明怀鲤想起来,好像确实,之前来这里的时候,墙角就圈养着一些异种,大概就是喂孩子用的。

    他说:

    “不要谢我,那应该是你……你爸爸准备的。”

    说你爸爸时的感觉太怪异了,他差点儿咬到舌头。

    小孩看向地上,睁大一双血瞳,装可爱地说:

    “妈咪,爸爸他怎么还不醒呀?”

    明怀鲤:

    “……我也不知道,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小孩说:

    “我不记得了,从蛋里出来以后,很多以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,不过我知道,我穿过了两层东西,最后才从蛋里出来的,就像是出生了三次才终于出来了!呼,好辛苦哦~”

    明怀鲤猛地一惊,什么意思?穿过两层东西?出生了三次?

    他立刻问:

    “你再想想,当时是什么状况,告诉我!”

    小孩翻着眼睛往上看,手指放在嘴边,做出回忆的样子:

    “是……嗯……好像在很大的地方,黑黑的,又很热,很坚硬,非常难出来,我滚啊撞啊,最后有很大声的响声,我就滚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这个描述……很大声的响声……

    明怀鲤心中陡然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测。不会吧?当时的情况……应该不至于这么猎奇吧?

    他赶紧拿过手机,给林霜发消息:

    “我当时被拐走的时候具体什么情况?”

    林霜很快回复:

    “你被那个触手怪吞进去了,彻底消失不见了,当时大家都很恐慌,以为那触手怪要吃了你呢!”

    明怀鲤咬住牙齿,大脑一片混沌,但整个故事线条却渐渐清晰。

    他快生了,陷入昏睡时,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谢望潮吞进肚子里,带到这个巢穴里来。

    然后,孩子穿过了三层东西出来,第一层肯定是自己的肚子,第三层是蛋壳。

    再加上,谢望潮血肉之中的爆炸痕迹。

    真相应该是,谢望潮吞噬他,是为了分担他分娩的痛苦,甚至……完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,这才导致自己被炸成现在这样!

    明怀鲤手都抖了,十分艰难地转过头,看向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污秽碎块。怎么会……怎么会这样?

    谢望潮,你不是一直在骗我吗?你的目的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吗?你不是想让我当你的生育机器吗?

    那你为什么,为什么又要用自己的身体,自己的全部,承担所有分娩的风险?为什么搞到最后,死掉的反而是你自己呢?

    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跟我说“生孩子一点都不难”呢?

    是因为你早就想好了,要替我分担一切,所以对我来说不难,是吗?

    可你凭什么……凭什么自作主张,凭什么自己赴死啊!

    等明怀鲤意识到的时候,眼泪早就横七竖八地流了满脸,视线里那血肉模糊的场景都开始扭曲颤抖,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碎块和触手上。

    小孩非常焦急,跳上明怀鲤的膝盖,用小胖手去碰明怀鲤不断掉落的眼泪,奶声奶气地大叫:

    “妈咪妈咪!你不要哭呀,不要难过呀!妈咪为什么要哭呀!别哭呀!”

    明怀鲤却放声大哭。

    这么久以来,一切的彼此折磨,彼此误会,全都在这最后的真相前面彻底消弭,他终于知道了一切!他终于明白,原来他的爱意没有白费,他爱上的这个触手怪,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,居然真的也同样爱着他!

    爱他爱到愿意放弃自己永恒生命的程度!爱他到愿意为他死亡!

    明怀鲤这么久的痛苦,在死亡和真爱面前像烈日下的雪堆一般快速消失,他再也不会为了爱情痛苦了。

    他的爱值得!他们的爱值得!

    可是他爱的人已经死了,明怀鲤为死亡而痛哭,为天人永隔而落下无尽的眼泪,那都是在彼此误会的时间里,他忍下去、酸涩地吞进肚子里去的所有泪水!

    “呜啊啊啊啊啊!!!!你醒来啊,你为什么死了啊!!!!你快起来啊啊啊啊!!!!起来跟我说清楚啊啊啊啊!!!!”

    明怀鲤失去理智,扑过去抱住那些破碎的碎块,任由它们在他怀中再度破碎,碎的更小、更小,落入干涸的血海之中!

    为什么死了啊!为什么,什么都没解释,就死了啊!

    爱胜利了,可死亡已经收割一切。

    谢望潮是带着他的恨死去的!明怀鲤抱住一根触手,狠狠吻上去,干涸枯瘦的触手已经毫无弹性,像是一根树枝,可这些树枝曾经进入过他的身体,曾经那样有力又活跃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