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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顿了顿,又道:“我看她们不顺眼。”

    这是回答那句‘无故遣归’。

    卢皎月听出他在闹脾气,但是问题是这人闹脾气的后果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住的。比如马府那个被所有人竭力保下的孩子,又比如现在……对后妃而言,有比“帝王厌弃”更名正言顺、理所当然的罪过吗?没有了。

    她们什么也没做错。

    只是周行训不喜欢而已。

    卢皎月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,她可以摆出许多理由和周行训说,但周行训现在就不是肯讲道理态度。

    她略犹豫了一下,终究还是理了理袖摆,往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回忆着当年立后时祭祀天地、拜谒宗庙之时,屈膝触地,拱手于前,头俯于手、与心平。

    “恳请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
    周礼九拜之首,最严肃也最庄重的稽首礼。

    第47章 帝后47

    卢皎月这一礼并没有行完, 因为周行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整个人都炸了。

    他像是看见什么非常不敢置信,无法接受的事一样, 声调都拔高了, “阿嫦你跪我?!你为了她们跪我?!!!”

    完全是“振聋发聩”的字面意思,或者说它的反义词。

    卢皎月耳朵都被震得发麻。

    卢皎月:???

    不是, 你一个皇帝、被人跪一下怎么了?

    她这个跪着都没怎么样,周行训到底在发什么疯?!

    但周行训确信这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受, 只是十分确定,一旦阿嫦跪了他、有什么事就会变得彻底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他在原地团团转了一会儿,最后选择一屁股坐在了卢皎月对面。

    但是因为身高的缘故,就算这样,他还是高出一大截。他弓了弓背, 觉得不对, 又试着往前倾身……

    卢皎月就见这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, 然后把她端起来了。

    真的是“端”。

    端盘子的那种端法。

    卢皎月:???

   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?

    人的重心当然不可能有盘子那么低,莫名其妙就悬到半空的卢皎月一下子失去了安全感,下意识地伸手往前捞, 周行训像是也察觉到了问题,从两手端着变成了一只手臂托住小腿, 另一只手从腰后环过。

    是一个特别诡异, 形容都不好形容的抱法。

    卢皎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到底想干什么啊?!

    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周行训环视了一圈,目光锁定了院子里的一张石桌,直接这么半端半抱着把人带过去了。

    卢皎月就这么被摆到了桌子上。

    原谅她,周行训这会儿的动作, 她只能想到“摆”这一个形容词。甚至于一开始放下的地方太晒了,周行训还给往里挪了挪、换了个阴凉地:依旧是挪盘子的那种挪法。

    卢皎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谢谢你啊, 你人还怪体贴的(笑不出来)。

    卢皎月那个没行完的稽首礼是行不下去了,她这会儿甚至忘了自己刚才要干什么,满脑子都是: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狗啊——!!!

    跪到一半被端到桌子上是什么操作?全方位展示?公开处刑吗?!

    他能不能当个人?!!

    周行训还不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开除人籍。

    他打量了两眼,对这个高度挺满意的,然后撩开衣摆地在旁边石凳上坐了,手臂放在桌上,环在卢皎月的两侧,自己则仰头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刚才那点怒气消散,他这会儿的神情已经平静下来,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冷静。

    冷静得都显得冷漠。

    但是他看过来的眼神却很认真:“阿嫦,你不能心疼她们。她们入宫是为了荣华富贵,邀宠是为了位居人上,想要儿子是谋未来的权势煊赫……这些东西,我能给她们,也能收回来。我不欠她们的。”

    卢皎月忍不住看他。

    狭长的眼尾带着勃勃的少年气,这人的情绪永远是鲜明又活泼的,高兴了就笑、生气就发脾气、就连消沉都恨不得拉上一个乌云密布的背景环境。可是这一切的底色都是眼前的神情:一种冰凉到冷酷的平静。

    他是一个很冷静的人,一直都是。

    因为不冷静的人是没法当将军的,更没法从将军当到皇帝。

    卢皎月只觉得,方才那点被强行压下的涟漪还未来得及泛起波澜,就被湮没在了深沉的潭水之中,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心湖深处。

    周行训确实没有欠任何人的。

    他只是一个皇帝而已。

    她略抿了抿唇,开口:“陛下可想过,如今诸位皇子年幼、正是需要母亲照料的时候,若是他们母妃改嫁,孩子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周行训想也没想地开口:“让他们跟着一起改嫁过去。”

    卢皎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一听就知道周行训这还是在闹脾气。

    “带儿子改嫁”这事周行训还是挺有发言权的,因为他后宫里就有这种“别人家的儿子”。这会儿大环境不太在意这种事,周行训属于不在意中的不在意,这些“养子”不仅姓氏改了,连字辈都是跟着亲儿子排的,周行训也没搞什么差别待遇,封爵赏赐都保持一致,具体对待上采取了很统一的无视态度——他把不耐烦小孩子这事摆在了脸上。

    唯一态度好点的是已经十四岁的“皇长子”。